【周江】无言之歌
原作向，五赛季~八赛季。
小周生日快乐。
爆肝脸（吐魂.gif
1、
江波涛还在贺武训练营时就见过周泽楷。
五赛季初。
贺武主场对战轮回，烈日炎炎江波涛负责出门买饮料，抱了满怀地推门进来，就听见几个前辈在感慨：
“轮回这个赛季的新人真是了不得，难怪能顶替掉张益玮。”
“一看到一枪穿云冲过来我都害怕，见鬼，神枪明明是个远程职业，我怕他近身干吗？”
“……不过也可惜了，新人再厉害队友跟不上也不行啊，好几次我看周泽楷用火力制造出机会，他那帮队友愣是没一个反应过来，了不起顶天也就能进个季后赛的水平。”
当他远远看到那个独自站在一边沉默的瘦高男孩子时，真的没有想到，他会是前辈们口中强势出道的轮回新人周泽楷。
他穿着轮回的队服polo衫，头有一点低，并不起眼。
对比鲜明的是距离他一两步的地方，一群有说有笑的轮回队员。
江波涛手里还有一瓶准备留给自己的冰红茶，他犹豫了大概零点几秒，走上去，递过冰红茶，冲着对方微笑道：“你好。口渴吗？我这边还有一瓶多的饮料，不知道你需不需要。对了，我是贺武的，欢迎你来我们主场比赛。”
对方惊讶地抬起头。
即使很多年后，江波涛依然记得那一抬头。
并愿意用一切美好的语言去描述它。
但当时，江波涛只是讶异于对方的紧张局促，他似乎不太习惯被陌生人搭话，还是努力露出笑脸：“……谢谢，不用了。”
客气，又有点距离感。
可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很好看，江波涛没法心生恶感。
边上很快又走过来另一个人：“小周，没等着急吧，饮料给你。”来人看向他：“你是……贺武的队员吗？我是轮回的方明华，幸会。”
轮回战队只有一个姓周的，他们的队长，超级新人周泽楷。
江波涛意识到自己可能做了多余的事情，他摸了摸鼻梁，笑：“现在还不是，期待明年赛场上与两位相遇。”
“我也很期待。”方明华也笑着说。
就在江波涛以为周泽楷并不会理会他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看着他，也说了句：“期待。”
江波涛忍不住笑起来。
知道都不过是客气话，可还是升起了小小的雀跃。
蝉鸣声聒噪的夏日里，一切的故事尚未开始，属于他们的舞台也尚未准备妥当。
那年，周泽楷十八岁，江波涛十七岁。
2、
后来江波涛断断续续补了很多周泽楷的比赛视频。
起初只是惊讶于那样的人为什么能打出强势至此的比赛风格。
赛场上的周泽楷像换了个人，踏射、乱射、押枪技术被他用到了极致，他像个杀戮机器，在赛场上冷酷到不近人情，无论何时都是密集且疯狂的火力线，他甚至连近战都不怕。
所有人都知道，神枪手不擅近战。
远程职业一旦被近战职业围攻，很快便会进入不利状况，这一赛季好几个战队试图用这种方式克制一枪穿云，甚至不惜使用双人近身的策略，可一枪穿云硬是用枪体术扭转了这一局面。虽然看得出，他知道自己并不擅长近战的事实，能拉开距离射击尽量拉开距离，但假如对方非要贴身攻击，周泽楷也完全不畏惧。
江波涛看过轮回前队长张益玮的比赛视频，他也相当擅长枪体术，但近身的程度最多也就四个身位，周泽楷却是隐隐有向三步枪体术突破的迹象。
这在联盟恐怕是任何一个神枪手都达不到的。
难怪轮回战队敢冒风险换下当打之年的张益玮，周泽楷确实有这个价值。
非常可怕。
只可惜……
江波涛叹了口气。
轮回的团队赛未免太过糟糕，糟糕到让人觉得遗憾的地步。
这并不是说轮回的比赛成绩有多么糟糕，事实上这恐怕还是轮回战队有史以来积分最高的一次，可只要稍微懂一点战术的人，看轮回的团队赛比赛都会觉得非常难受。
那种配合不到位，明明有机会却硬生生看着它溜走的感觉非常憋屈。
现在回忆起来，当时周泽楷可能和队里其他队员的关系并不算好，除了他其余成员几乎都是张益玮的旧部，张益玮转会去别的俱乐部，对轮回队员们的心态恐怕也有所影响。
可是这样并不能成为配合不好的借口，他们的团队赛确实……几乎可以叫做毫无战术配合。
好几个就连他都意识到周泽楷意图的地方，其他队友却像是根本没看到，或者理解成了相反的意思，比如周泽楷已经准备放缓进攻速度准备用少量消耗磨光对方的血量，他的两个队友却突然发起攻击，周泽楷为了掩护他们也不得不跟着冲到前面；再比如周泽楷已经打算牺牲掉自己以交换对面战队的两个选手，谁料其中一个队友不知道为何突然跑过来救援周泽楷，生生浪费了时机……
江波涛都忍不住想，如果换做他在赛场上，恐怕都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周泽楷的意图不是挺好理解的人吗？
也许在比赛场上有些当局者迷，可他们不是队友吗？就不能花更多时间去理解周泽楷的比赛风格？战术意图吗？
这样的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江波涛关掉了视频。
遗憾归遗憾，毕竟与他无关，他的当务之急还是继续练他的魔剑士，并为了下个赛季能顺利出道而加倍努力。
3、
五赛季末，轮回赶着末班车进入了季后赛。
作为第一次进入季后赛的战队，轮回上下都显得喜气洋洋。
与此同时，已经开始了夏休期的贺武战队也进入了休整阶段，队长武帅把江波涛叫去，跟他说战队已经准备在这个假期给他的角色魔剑士无浪进行武装，下赛季他将会作为正式队员在贺武出道。
如果不是考虑到不能在队长面前丢脸，江波涛很想原地蹦起来。
出道！
正式队员！
能在赛场上比赛！
他握着武帅的手，强作镇静：“队长，我会努力的。”
“很好！小江，下赛季就看你的表现了！”
六赛季。
第一场比赛，江波涛就被安排在首发，贺武确实很看好他。
一个夏天过去，他的无浪身上也装备了数件银武，虽然和大战队不能比，但在联盟也算中流水平，魔剑士原本就不是攻击性强的职业，更多的是中远程攻击，和用各种波动阵法控场。
不如说从一开始江波涛就知道自己擅长的比赛风格是什么样的，他希望自己能把战队的比赛节奏拉好。
他也确实做到了。
两场比赛下来，贺武的团队赛节奏比之前好上不少。
不过经验依然是块巨大的短板。
江波涛在练习间隙，抽空顺便也看了轮回的比赛，上个赛季他们在季后赛也是一轮游，在常规赛还可以靠周泽楷的强势发挥从弱队拉分，真正的强队则不是轮回这般毫无配合的团队赛能赢过的。
轮回应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江波涛从八卦群里听到数种轮回要挖人的消息。
有的说他们要挖雷霆上个赛季刚出道的机械师肖时钦，也有人说他们要挖临海的大神选手赵杨，还有人说……最后都不了了之。
六赛季轮回战队只推出几个自家新人。
显然仅仅是挤入季后赛的队伍对于真正的强力选手吸引力有限。
这个赛季周泽楷的表现依然强势，轮回的团队赛有所好转，但还是在不上不下的境地，可以碾压弱队，但一遇到强队，配合上的差强人意就展露无疑。
当然，江波涛无奈地想，其实他们战队也是……弱队的一员。
比起已经有季后赛实力的轮回，贺武战队还是弱势不少，想要赢，只有从轮回的团队赛配合找漏洞。
几周后，贺武客场对战轮回。
江波涛很快在对面的选手席上看到了周泽楷，比起上次见到周泽楷，现在的周泽楷在气质上已经有了微妙的不同，如果说上次他还紧张局促的不得了，走路都有点同手同脚，现在明显已经适应很多，表现得非常放松，当然，这和他旁边那些热情多了的队友肯定也有关系。
几个人叽叽喳喳围着周泽楷讲话，周泽楷就安静听着，时不时露出一点笑容。
很不错的新队友嘛。
江波涛有点遗憾，私心他还是更希望轮回能内部关系紧张一点的。
不过也就是想想。
周泽楷笑起来可比板着脸好看多了。
他在脑海里把跟队长说过的战术又重新过了一遍，才跟着贺武的选手一起上场。
他提出的战术非常简单，就是变，用复杂多变的战术逼迫轮回战队配合失误，进而给贺武创造机会。
江波涛想得很美好，但其实他也知道，贺武本身的技术水平未必能跟得上，只能说勉力尝试一下。
团队赛开始江波涛才发现确实有点勉强，贺武的战术负责是队长武帅，实际上战术水平非常有限，为了不让团队脱节，江波涛不得不拼命的释放各种阵法进行掩护，在团队频道爆手速强行顶上指挥。轮回那边自然也够呛，周泽楷不得不开始策应队友，也是乱得人仰马翻。
一场团队赛两方都打得狼狈非常，后期江波涛终于放弃挣扎，开始在公共频道试图骚扰周泽楷。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垃圾话免疫的周泽楷几乎不怎么看公共频道，光想着平时也没人骚扰周泽楷，他能不能试图用拉家常的方式吸引点周泽楷的注意，能分他心一时便是一时。
结果直到贺武战队的败局已定，周泽楷才在公告频道回了两句：
一枪穿云：不好意思
一枪穿云：才看到
已经被送出战局的江波涛倒真是笑了。
不过考虑到其他队友还在比赛，江波涛没真笑出声，就是看着那两行字，觉得周泽楷这个人可真有趣。
比赛结束，选手们挨个下来握手。
轮到江波涛，他握住周泽楷的手，说：“前辈真的很厉害，我尽力了，这次实在甘拜下风。”
本来也没指望周泽楷回他什么，谁料周泽楷突然抬起头说：“我记得你。”
江波涛一愣。
周泽楷：“饮料。”
江波涛没想到一年前的事情周泽楷还记得，他眨了下眼睛，笑：“前辈的记性居然这么好，我都有点受宠若惊了。那时候一直后悔没要张前辈的签名呢。”
周泽楷从口袋里拿出一支笔：“签哪里？”
江波涛：“……”
江波涛从口袋里翻了翻，翻出一张临进门前被热情的小姑娘塞的周泽楷小海报，心一横道：“这吧……”
周泽楷接过，飞快签名，然后问：“你……是我的粉丝吗？”
江波涛：“……”这个要怎么解释？
他真的是被硬塞就随手揣进口袋里。
算了，江波涛点点头。
周泽楷把签好的海报还给他，绽开个笑容： “配合很好，加油。”
江波涛拿着海报回去，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队友的表情。
4、
当晚，轮回战队做东，两支战队聚餐。
听说江波涛是第一次来S市，轮回战队另一位同年的新人杜明不由热情给他介绍了S市好玩好吃的去处，江波涛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杜明一拍大腿：“对了，要不要干脆让我们队长陪你去？你不是我们队长的粉丝吗？”
“呃……”江波涛迟疑了片刻，他已经从最初的尴尬里走出来，转手把山芋一丢，“这恐怕……太劳烦周队了吧。”
“没事啊，我们队长人可好了！是吧，队长？”
很好的周泽楷诧异地转过头：“嗯？”
杜明大大咧咧道：“是这样的，小江第一次来S市，明天队长你能不能抽点时间陪他逛逛啊？”
江波涛实在没想到轮回是这个画风，他觉得以周泽楷这个性格十有八九会拒绝。
然而，周泽楷看了一眼江波涛，干脆回答：“好呀。”
于是第二天，江波涛顶着烈日和周泽楷一起出门。
作为仅仅见过一面的陌生人，这实在有些尴尬，好在江波涛一向是个擅长化解尴尬的人，他拿着刚买的S市旅游地图问周泽楷：“前辈，你看我们就跟着这个线路走行不行？”
周泽楷看了看“嗯”了一声。
这一路，江波涛才真的体会到从周泽楷嘴里撬字的艰难，他问一句，周泽楷答一句，直到他走错路了，周泽楷才拽拽他的袖子，用手指指路，告诉他在那边。
一路买买逛逛，到了东方明珠塔下，下面已经排了好几个旅行团的队，江波涛有些犹豫：“前辈……塔上好看吗？值得上去吗？”
周泽楷摇头。
江波涛：“不好看？”
周泽楷：“不知道……”他迟疑了一下，“我也没上去过……”
江波涛当时想，这个人不止内向，居然还宅。
买完票，排队的时间实在很长，又只有他们俩个人，这时候玩手机打发时间未免太不上道，江波涛试图找话题和周泽楷攀谈。
“前辈，你……平时真的不看公共频道啊？”
周泽楷点头。
“诶？这是为什么？”
“……看不过来。”
江波涛觉得这个理由也太……看公屏不也就是一两秒的功夫。
周泽楷继续解释：“回复要想很久。”
这下江波涛倒是明白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前辈，你从小就这么不爱说话吗？是觉得说话很麻烦，还是和人交流很不好意思？还是有别的原因呢？”
这次周泽楷思考了很久，回答江波涛：“……不知道。”
江波涛：“……”
他开始有些理解那些被周泽楷搞吐血的媒体记者了。
好在周泽楷终于主动地找了话题：“你们……配合怎么练的？”
江波涛听见，不由苦笑：“前辈就别嘲笑我们了，其实不瞒你说，针对轮回的团队赛，我特地想过战术，可执行起来，你也看到了……”他耸肩，“我们的配合说不定还不如轮回呢。”
一旦被周泽楷的强力火力撕开战线，脆弱的配合很快也一溃千里。
“不是。”周泽楷摇头，似乎有些着急，“开始的防线……很完整。”
江波涛仍旧苦笑道：“那也是硬顶上的……倒是轮回，前辈没想过改善吗？轮回的团队赛真的……”是块短板。
周泽楷垂下脑袋：“……没用。”
江波涛打听了下八卦：“你们夏季转会窗的时候是真想买人啊？”
周泽楷：“……嗯。”又补充：“没买到，没合适的。”
江波涛看着周泽楷低气压的模样，不由笑道：“你们要求太高了吧，联盟战术强的就那几个，还基本都在豪门，哎，肖时钦你们真打过主意啊？那赵杨呢？他跟你们队吕泊远的职业不是重了？”其实他都好奇好几个礼拜了，此时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周泽楷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先回答哪个。
半晌，他道：“不高。”
“啊？”
“要求。”
江波涛反应过来：“哦哦哦，那我能冒昧的问一下你们轮回想找个什么样的选手吗？”
这个问题似乎让周泽楷格外为难，江波涛看到他的耳朵红了一点起来：“懂我……”
“哈……？”
周泽楷连忙补充：“战术意图……”顿了顿，“想法最好也……”
说到这里，周泽楷的脸也红了起来。
江波涛当时就想笑出声，幸亏他努力忍住了。
这哪里是找队友啊！根本是给周泽楷找对象！
光是想象轮回战队上下领导一筹莫展对着全联盟名单找看起来能理解周泽楷的人，江波涛就觉得这画面简直太搞笑了。
“噗……那最后是怎么不合适的？你和你们看中的选手都接触过了吗？”
周泽楷：“有见。”又摇摇头，“都没成。”
江波涛憋笑憋得太辛苦了。
相亲失败的周泽楷——他完全可以想象出那个场面。
“哈哈……对不起，周队。”江波涛连忙控制住自己，“那真是非常遗憾，其实我觉得如果肯花功夫，理解你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吧。”
周泽楷立刻点头：“嗯。”
“你看我们现在不就正在聊天，我觉得周队你还蛮好交流的。”
周泽楷继续点头：“嗯！”
江波涛：“对了，我能再好奇地问一句，你们都是怎么接触的吗？”
周泽楷：“……就像现在这样。”
江波涛一愣：“咦？”
他定定看着周泽楷，发现周泽楷也在很认真地看着他，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你挺好。”他说，“要来轮回吗？”
5、
被周泽楷用无比诚恳的目光盯着，江波涛差点就脱口答应，幸好及时反应过来。
“那个……这个……”
江波涛引以为傲的语言能力卡壳了一会，“……周队你这个也太突然了，能……再详细点吗？”
所以说，今天不是因为他想来S市逛逛所以周泽楷正好作陪？而是有预谋的？
他努力回想昨天晚饭的细节，轮回那个杜明看起来不像是演技这么好的人啊，周泽楷转过头的时候也是一脸茫然，还是说他是将计就计……但周泽楷这个邀约也未免来的太简单粗暴了吧，一般挖人不是都要先谈条件、战队分析、待遇、年薪诸如此类的，周泽楷就指望用这么一句话就挖墙脚成功？
难道他真的以为自己是他的脑残粉，可以因为偶像一句话就……
江波涛陷入了深沉的思考。
周泽楷似乎也在酝酿语言：“呃……”
江波涛看他紧张地挠了挠头，半天也没憋出下文。
这回，江波涛倒真觉得周泽楷就是个事发突然，不然轮回再怎么想不开，也不可能让周泽楷来游说他吧？
那还不如让周泽楷揣着账号卡跟他直接打一局，用金光闪闪的战绩告诉他：我强！
江波涛思维都转了大半个圈，周泽楷这还在酝酿。
看周泽楷这副模样真的太痛苦了，江波涛于心不忍，于是主动继续了话题：“周队，这个……是你个人的意见还是你们战队？”
周泽楷松了口气：“……方明华。”
“哈？”
方明华不就比周泽楷早一个赛季出道，难道还兼职轮回猎头吗？
他只好猜：“那个……是方前辈让你来跟我聊聊的？因为他觉得我适合轮回？”
周泽楷点头。
“等等，你们这个也太草率了吧……”江波涛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转会这么大个事你们不需要和经理、老板商量一下，再……”
“要。”周泽楷点点头，又继续道，“会答应的。”
“呃……周队你为什么这么确定？”
周泽楷指了指自己，说：“我也是。”
没头没尾的一句，江波涛理解了一下：“……周队你是说，你也是这么被签下来的？”他脑袋转了个弯，“所以，那个坚持签下你，顶替掉张益玮前辈的人，就是方明华前辈？”
周泽楷感动地看着他：“嗯！”
“明白了。” 江波涛点点头，沉吟片刻，“……周队，不好意思啊，这件事我恐怕还是要再……好好考虑考虑。”
周泽楷：“……哦。”
之后的半天行程，周泽楷非常非常努力地试图告诉他，轮回战队有多好。
从轮回战队的宿舍好、食堂好，再到经理人好、队友好，S市的交通好，城市建设好……连站在东方明珠塔全透明的悬空观光廊上，都不忘了跟他说，看——我们美丽的S市。
江波涛低头看了一眼，完全透明的玻璃地板，悬空在城市上空，能清晰看见脚下的街道建筑，人群和车辆都变得无比渺小，直直看去仿佛垂直站在空中，吓得江波涛差点恐高症犯了。
下了塔，周泽楷请江波涛喝了瓶饮料。
看着咕咚咕咚喝水的周泽楷，江波涛拧着瓶盖想，周泽楷恐怕这一个月说的话加起来都没今天多吧。
他都快被努力卖安利的周泽楷感动了。
平心而论，周泽楷的邀请不是没有诱惑力，但对他有诱惑的并不是周泽楷所说的这些，而简简单单是因为——周泽楷本人。
没有周泽楷之前轮回和贺武也就是伯仲之间。
改变这一切的是周泽楷，而他身上仍有无限的潜力。
回想起之前看轮回团队赛的憋屈感，那个念头再一次冒了上来，如果是我呢，如果当时我在场上，如果站在周泽楷身边的人是我，那么，江波涛想，至少他会尽力的让周泽楷没有后顾之忧——让他像个真正的枪王，在赛场上无所顾忌地绽放属于他的那份华丽。
而不像现在这样束手束脚。
这是笔风险买卖。
赌注只压在周泽楷身上，或者说周泽楷和他之间的关系上，他们是否真的能配合默契，能否改善轮回的比赛状况，他去轮回是否有价值与意义。
想到这里，江波涛转头对周泽楷说：“周队，能不能去你们俱乐部看看？”
周泽楷立刻紧张道：“……等等。”接着掏出电话，迅速拨通，躲到一边打了大概有两三分钟，才又回来，用如临大敌的表情看着江波涛道，“来吧！”
江波涛：“……”
他确定周泽楷是误会了什么，只是他现在该怎么告诉他他只是想找两台电脑和周泽楷试试手？
6、
不过江波涛不得不说，轮回俱乐部是比贺武俱乐部条件要好，进门光是装潢就上档次许多。
周泽楷在一边解释：“刚装修过。”
也难怪，轮回战队去年也算扬眉吐气。
周泽楷的另一个优势在此时显露无异，只是打进季后赛，他居然都能接下不少代言。轮回俱乐部往里走两步的广告栏上就贴着周泽楷新拍的宣传照，非常帅气有型，他转头去看周泽楷想比对一下，周泽楷立刻红着脸低下头，拖他赶快走。
“啊啊啊，先别过来！还没打扫完呢！”
“杜明你动作快点啊！”
“别光说我！吕泊远你自己动作也不快！看看你那地上衣服乱的！”
只见轮回几个年轻队员挥舞着扫把鸡毛掸从走廊里出来。
江波涛疑惑：“……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周泽楷扭头假装看风景。
那头，方明华也走过来，手里提着个黑色的塑料袋：“哎，小江你来的这么快？你们先去会议室坐坐吧。”
坐在会议室里，两人一人拿了杯茶，面面相觑。
江波涛：“今天是轮回的打扫日吗？”
周泽楷摇头：“没有。”
“那你们……”江波涛不由脸大道：“……难道是为了……”他来？
周泽楷犹豫了片刻，点头。
江波涛第二次更新了轮回在他脑海里的画风。
方明华也终于倒完垃圾回来：“小江……队长都跟你说了？”
和方明华沟通起来难度要小周泽楷不知道多少个level。
不过，大概是受周泽楷的影响，方明华的风格也十分开门见山：“……我和队长都看过你之前的比赛，并且我们都认为你非常适合轮回……说真的，本来只是想队长今天跟你稍微接触一下，没想到队长会把你直接带过来……但是既然来了，不考虑多了解一下轮回吗？”
“……如你所见，轮回战队是支崭新的战队，除了我是四赛季出道的，其余选手几乎都是五赛季以后的……当然，比起底蕴我们可能不如豪门战队，但我们有那些老战队所不具有的——冲劲，我们会为联盟注入新血，建立一个全新的王朝……相信我……”
方明华滔滔不绝演讲，周泽楷就负责盯着江波涛点头点头。
末了，方明华拿出了一份合同：“……小江，你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们的经理明天就会跟你们贺武方面联系。”
这洗脑能力简直一流。
江波涛突然不奇怪为什么他能说服轮回老板签下周泽楷。
看了一眼合同，不管薪酬还是待遇，都比江波涛现在好了不止一点，看来轮回缺人也是真的迫在眉睫。
到了此时，应或不应，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江波涛拿着合同说：“那个……能不能让我和周队作为队友试试？”
作为对手的周泽楷他已经见识过了。
强，非常强。
当神枪手高高举起左轮手枪，当子弹声响起，当火力线无可阻挡的推进过来时，那种过分的强大会让人一瞬间感到战栗，觉得周泽楷是无可战胜的。
然而作为队友的时候，感觉截然不同。
强大，可靠，安心……他会在怪冲过来的前一刻，就开枪射杀，轰烂一切挡在轮回前进路上的障碍。
同队豁免，当周泽楷的子弹不再具有杀伤性时，火舌便像是一座护卫的堡垒。
这种感觉未免太过美妙。
当然，江波涛没有忘记他的使命，在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配合变得相对容易。他开始明白为什么队友们无法顺利配合周泽楷，周泽楷实际上战术能力相当了得，然而有些战术并非三两个字能说清楚，他过分简洁的语言便成了致命的障碍，需要有人理解，然后用更加容易明白的字句传达出去——这就是轮回的问题。
如果说周泽楷是大脑，那他就需要一座和他战术水平相当的中枢神经系统，能让四肢和身体都灵活的运动起来。
退出游戏的时候，江波涛的手心和额头都开始冒汗。
为了能跟上周泽楷的节奏，他调动了所有的身体反应和大脑，精神高度集中与紧绷，但是不得不承认——哪怕只是瞬间，能领会到周泽楷意图的感觉，奇妙到难以言喻。
他转头去看周泽楷。
周泽楷也刚刚退出游戏，大约还没从游戏状态中退出，周泽楷的背脊挺得笔直，日常的羞涩无措此刻荡然无存，他面无表情，眼眸锐利地盯着屏幕，神情近乎于冷漠。
有一瞬间，面前的周泽楷和游戏里的一枪穿云形象出现隐约的重叠。
但很快，周泽楷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然后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过了几秒，他站起身，在练习室里转了个圈，然后冲江波涛露出一个笑脸，开心道：“……有配合！”
江波涛：“噗——”
后面参观轮回俱乐部就只是意思意思走个过场了。
轮回俱乐部的设施很完善，没什么可挑剔的，而且据说今年如果能继续挺进季后赛，最好能进四强，那么老板就准备继续扩建，增加点别的设施。
不过江波涛倒还是好奇了一下选手的房间。
他随便望了两眼，发现都还蛮干净整洁——这是肯定，毕竟刚打扫过，就是其中一间宿舍门紧闭着，江波涛问：“那是……”
方明华道：“队长的房间。”
“诶？能看吗？”他对周泽楷依然充满了好奇心。
周泽楷沉默了一会，那边方明华已经顺手拉开了房门，周泽楷再想阻止已然来不及。
江波涛抖着肩膀，拍拍周泽楷：“……噗……没事，男人嘛，房间乱点很正常……噗……哈哈哈哈……噗……没事，真的没事，你别在意……”
当然，江波涛那时候还不知道，后来帮周泽楷整理房间最多的，还是他。
7、
回到贺武，没两天江波涛就被队长再次叫去。
——你是真的想去轮回？
——是的。
——已经决定好了？
——是，队长很抱歉……
武帅唏嘘道：“要说不遗憾是假的，不过人往高处走，大家都能理解。轮回现在不同往日，在那边争取打出成绩，回头你要是能成了全明星，我们贺武也有面子。”
江波涛重重“嗯”了一声：“我会的。”
武帅在江波涛脑袋上揉了一下：“不过转会过去也至少得等冬季转会窗开，你小子不许现在就给我松懈知不知道！这半个赛季还得好好给我打！打得不好小心人家轮回不要你了。”
江波涛扑哧一声笑出来，响亮应道：“知道了队长！”
江波涛自然不打算松懈，加紧练习的同时，也花了更多时间去研究周泽楷的比赛和采访。
看周泽楷的比赛，令人紧张激动热血沸腾，看周泽楷的采访，江波涛差点笑出腹肌。
队友们得知他要转去轮回，一个个送来了祝福，外带各种周泽楷的周边。
“来来，小江，你喜欢的周泽楷的海报，拿着，不要客气！”
“没想到啊，周泽楷这个限量水杯这么抢手，要不是我狂暴手速，差点都没抢到，小江，都给你了！”
江波涛：“……”
他是周泽楷粉丝这个设定是洗不白了吗？
冬季转会窗12月开放，常规赛他已经遭遇过轮回，理论上他是不可能再遇到，江波涛还有点遗憾，想试验下这段时间他对周泽楷的了解有没有成效，最好的机会莫过于在比赛中。
顺便值得一提的是，那天离开后，江波涛就加了周泽楷的QQ。
周泽楷的头像还是复古的系统默认头像，资料上一句明晃晃的“这家伙很懒，什么都没有留”。
江波涛估计他应该很少聊天。
果不其然，周泽楷很少在职业选手群里冒泡，出现也基本都是在排队。
某次江波涛发现周泽楷在职业选手群里说了句话，因为实在太冷，没有回话，当然也有可能是潜水的新人不敢和大神接话，江波涛想了想，帮周泽楷挽了个尊。
不到两秒钟，他就收到周泽楷的私聊，给他发来一个热泪盈眶感谢的表情。
江波涛差点笑岔气。
周泽楷那哪是高冷不说话，分明是怕自己说的太无聊变成秤砣。
此后，虽然是新人但很快和职业群选手混熟的江波涛花式帮周泽楷挽尊，为此他还给周泽楷设了个特别关注，保证周泽楷说什么，他都能第一时间去接个话。
后来和周泽楷私聊渐渐多起来，江波涛也掌握了和周泽楷聊天的技巧。
只要他发问题，周泽楷就一定会回，哪怕绞尽脑汁、思考半天也肯定憋出几个字回他。
无浪：前辈，你平时练习以外的时间都在做什么呀？
一枪穿云：……玩游戏[囧]。
无浪：咦？还有呢？
一枪穿云：……锻炼。
无浪：还有呢？
一枪穿云：…………[冷汗]
一枪穿云：我想想……
无浪：对了，周队你都玩什么游戏啊？
一枪穿云：很多
一枪穿云：[游戏百度百科链接1]、[游戏百度百科链接2]……
无浪：看起来还蛮有趣的，哪个游戏最好玩？
一枪穿云：[截图]这个。
无浪：回头能借我游戏碟吗？
一枪穿云：行呀
一枪穿云：来地址
发那种用是或否就能回答的问题，周泽楷甚至可以达到秒答。
无浪：前辈是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啊？
一枪穿云：……啊？
一枪穿云：不是
无浪：你寄过来的游戏碟里还有一盒巧克力诶？我以为是你不喜欢吃。
一枪穿云：多的，吃不完[微笑]
无浪：噗！谢谢周队。周队你喜欢吃什么啊？我也给你寄点吃的东西吧。
不知不觉倒是熟络起来。
12月的第一个星期，轮回迅速给江波涛办完转会手续，江波涛收拾好行李吃了顿饯行饭，就踏上了去S市的路。
下火车前，江波涛还有点紧张，和来比赛时的心情不一样，作为即将要融入这个城市的人他多少觉得忐忑。
未来仍旧充满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他并不知道此刻自己做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在出站口看见轮回的工作人员和周泽楷一起举了个“接江波涛”的牌子，江波涛拉着行李箱轱辘轱辘过去，冲周泽楷伸出手，笑着道：“以后就是队友了，队长你好！”
周泽楷握住江波涛的手，也笑了，嘴角上扬的弧度特别好看：“欢迎来轮回。”
他的手很稳，也很温暖。
江波涛的心忽然就定了下来。
8、
来轮回的第一场比赛在江波涛来的五天之后。
他的无浪刚被轮回强化过，事实上连适应期都没到，非常仓促地上了场，团队赛输了——他没能发挥出应有的价值。
比赛结束，江波涛走在后头，没怎么说话。
队友挨个拍拍他的肩，安慰他：“我们团队赛一直这样啦，不用在意。”
“你才刚来嘛，再过过就好！”
“第一场而已啦！我们的积分进季后赛还是稳稳的。”
这点江波涛自己也知道，但并不能控制自己不觉得失落，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和周泽楷能配合起来，一旦变成五个人，对面又都是并非善茬的职业选手，局面一下就失控了——比赛瞬息万变他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解读周泽楷的意图，同时又要留意其他队友的位置和操作。
江波涛勉强露出笑容：“我知道，谢谢大家了，我没事。”
晚上江波涛回了房间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拿着账号卡又爬起来，刚一拉开门，就发现周泽楷站在外面。
“队长有事吗？”
周泽楷倒退一步，似乎就想回房间，但江波涛等了一会，周泽楷也没走，反而握了握拳，鼓起勇气又前进了一步，红着脸道：“要……来我房间……”
“……复盘吗？”
江波涛感受了周泽楷的努力。
于是欣然答应了他。
周泽楷的房间很乱，真的非常乱。
为了迎接他，周泽楷显然还稍微收拾了一下，其实也不能说周泽楷邋遢，就是东西实在太多了，周泽楷房间根本放不下。
各种代言的产品堆在一起，周泽楷的周边堆在一起，周泽楷的衣服堆在一起，光是这些就已经数量可观，再加上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就更加……
江波涛随手拿起一个袋子，惊讶道：“诶，这个不是去年联盟的限量版福袋？”再透过缝隙一看，里面赫然是一枪穿云的粘土周边——据说只有0.3%概率掉落的超稀有粘土。
周泽楷：“送你了！”
江波涛茫然：“啊？”
周泽楷仿佛想起来什么：“你是我的粉？”之后不等江波涛回答，周泽楷就满屋子收集起了自己的周边，然后抱了满怀，塞进江波涛的怀里，眼睛闪闪亮亮地看着他：“都送给你了。”
江波涛：“……”
江波涛：“……谢谢。”
他从里面拿出一部分放在地上，无视周泽楷的目光，硬着头皮说：“这些我有了……”队友送的。
当然，江波涛那时候也预料不到，这直接导致了后来周泽楷周边的样品都会无差别地送到他的房间。
把周边放好，周泽楷打开电脑，又拉了张椅子过来，招呼江波涛复盘。
“队长，你那时候的意图是不是……”
周泽楷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全是。”然后把视频倒回去，开始给江波涛简单讲解了一下。
之后就是江波涛猜，周泽楷答。
江波涛猜错了，周泽楷就重新跟他说明那时候自己的想法，和他视角所能看到的一切，江波涛猜对了，周泽楷就开心地拿大拇指给他比个赞。
原本重温自己惨败的比赛是件非常难堪的事情，但这样一看，江波涛反而有些感激。
越是惨烈的失败，越是能暴露出明显的问题。
最可怕的从来不是失败，而是无法从失败中汲取教训。
只是两个人都太疲倦了，毕竟刚刚比赛结束，复盘到一半就开始犯困，偏偏都不肯认输，打着呵欠非要坚持。
最后江波涛意识勉强回来时，才发现自己倒在周泽楷桌上睡着了，周泽楷就趴在他边上，因为房间里开着空调，两个人都没觉得冷。
他想推醒周泽楷，让他回床上睡。
还没下手，又有些犹豫，窗外一点晨曦笼在周泽楷脸上，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周泽楷咂吧了一下嘴，睡得很香，竟然让人有些不忍下手破坏。
江波涛想，周泽楷虽然比他高个几公分，但他看着这么瘦，应该不至于太重吧，外带床的位置离得也很近。
他站起来，想了半天下手的位置，才弯腰试图把周泽楷抱起来。
沉……一点也不轻。
江波涛苦逼着脸想。
走了两步，江波涛打算干脆把周泽楷直接丢床上算了，刚一想抽手，脚下一滑，江波涛抱着周泽楷一起栽到了周泽楷的床上。
周泽楷好死不死压在了他身上。
周泽楷的床很软，周泽楷也很软，江波涛推了推，发现还是很沉，最终放弃抵抗睡了过去——毕竟他也很困。
“队长，我刚去小江房间，发现他人不见了，你知道他在……”
有人推开门如是说。
下一刻。
“啊，不好意思！我先出去了！”
来轮回的第一个星期，就睡了他们战队的队长，江波涛感到非常不好意思。
9、
事后，杜明还安慰了他：“我跟吴启经常聊天聊high了也干脆睡在一起，你不用太在意啦！”
江波涛倒也没有真的在意，因为这件事此后时有发生。
第二场比赛后，江波涛主动带着电脑去找周泽楷复盘，他还特地买了个笔记本，把这些点都记录上去，正面记录着周泽楷的战术意图要点，反面记录着周泽楷的日常生活喜好。
之后的三场比赛，轮回团队赛输了两场，赢了一场，擂台赛的分数倒是相当好看——周泽楷守擂。
江波涛的情绪没有继续恶化，当然这和周泽楷分不开关系，周泽楷跟他说了自己遭遇新秀墙的事情。
五赛季刚出道的时候，周泽楷的表现就已经非常强势了，轮回对他的非议很快便消散下去，这种强势一直持续到常规赛中段，不少人都预言他会和微草队长王杰希一样视新人墙为无物，事实上周泽楷还是遇到了。他场上的风格炫又强势，但打发并不独特，厉害只在于他强而已。
到了常规赛后期，这种碾压式的爆发就被扼制住了，周泽楷开始打得有些吃力，非议声渐渐出现。
当时战队里也响起了一些不满的声音，作为一个新人能直接成为轮回队长倚靠的完全是周泽楷无懈可击的表现，一旦这点遭到质疑周泽楷的日子可想而知。
“那后来你怎么调整过来了？”
周泽楷摇头：“没调整。”
“诶？”
“坚持。”周泽楷说，“撑下去。”
江波涛愣了一下，笑道：“我知道了。”
紧接着，迎来了为期一周的的冬休期，当然最令人期待的还是1月初的全明星周末。
战队帮队里的几个新人报了新秀挑战赛，当中也包括江波涛，江波涛随便填了个前辈，问周泽楷：“去年你也参加新秀挑战赛了吧？”
周泽楷：“嗯。”
江波涛：“赢了还是输了？”
周泽楷有点不好意思：“……赢了。”
虽然知道周泽楷厉害，但江波涛还是吃了一惊：“你挑战的是哪个前辈？”
周泽楷更加不好意思：“……张队。”
江波涛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张益玮，顿时对他露出肃然起敬的表情：“去年台下轮回粉丝没掐起来？不过这种立威的方法倒是好用……”
“不是。”周泽楷忙解释，耳朵都红了，“同职业。”
江波涛笑出声：“哈哈哈哈谁规定一定要选同职业的前辈啊，张队一定很怨念，不过……”他偷偷问，“张队是从轮回走的，你比赛的时候遇上他会不会不好意思啊？”他说的很委婉，但张益玮的确是因为周泽楷离开的这也是事实。
周泽楷点点头，又摇摇头。
“场下有点。”他说，“场上……还是要打。”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很温和，却也很坚定，在赛场上周泽楷从来也不会迷惘。
清晰，明确，毫无怀疑。
大约也正是这份毅然决然的坚定，让周泽楷即便不善言辞，依然能成为轮回的支柱，他会选择最笔直的那条道路，走在最前面用两把左轮粉碎一切壁垒，用行动指引前进方向，而队员们仅需跟随。
新年江波涛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仍旧留在俱乐部训练。
首发队员无一例外都在加紧训练，没人觉得冬休期这一个礼拜真的是拿来给你休息的，新年夜当晚，轮回战队还是弄了个小型的聚餐，顺便给战队成员都准备了份小礼物。
有最新上市的apple手机，有机车，有游戏机，还有张很难搞到的黑胶碟片……
周泽楷的礼盒最小，拆开是一串车钥匙，上头BMW的标志闪瞎一众队友，知道周泽楷有驾照，大家纷纷怂恿周泽楷带他们开车出去兜风，幸亏被方明华理智阻止了。
轮到江波涛，他那个盒子大的异常显眼，江波涛拆开一看，实在啼笑皆非——估计也是仅此一件的周泽楷脸版一枪穿云手办，江波涛估测了一下，大概得有70cm高，做得栩栩如生，不论肤质还是五官表情，连眼睫毛都好似能一根根数清楚。
再解释也没什么意义了，江波涛收下，表示非常感谢战队的礼物。
周泽楷坐在一边默默脸红了。
全明星比赛，轮回入选的只有周泽楷一个人。
江波涛和一众队友就坐在轮回方阵里和给周泽楷加油，都是大神的比赛自然和轮回战队自己的比赛不能比，周泽楷发挥的异常强势且精彩，江波涛把手都鼓红的，却还是有点遗憾。
目前的轮回并不能真的发挥出周泽楷的实力，以及……非常想和周泽楷一起站在全明星的赛场上。
今年的全明星投票江波涛也赫然在列，作为新人他的票数其实已经相当高，但还没能挤进前24名，也就只能作为看客围观。
两周后，轮回的对手名单里赫然出现了张益玮的名字，一个勉强保级但是季后赛无望的战队。
轮回赢的很漂亮，几乎打出了一个10：0。
赛后握手，张益玮握着周泽楷的手，突然说：“这是我最后一个赛季了。你比我强，占了我的位置我无话可说。”眼睛里写满了不甘，“帮轮回拿到冠军，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站在一边的江波涛还有些担心，周泽楷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应付这种局面，但周泽楷只是淡淡笑了笑，回答他：“会的。”
“你手没事吧？”离了场江波涛问。
周泽楷摇了摇头。
江波涛感慨：“你们关系似乎不怎么样啊？”
周泽楷老实点头。
江波涛哈哈笑了：“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你这么高冷的样子。”
“有吗？”周泽楷惊讶，转而道：“……不想示弱。”
“能理解。他以前欺负过你吗？”
周泽楷摇头，陷入了思考。
江波涛猜测道：“那是……你觉得自己并不亏欠他什么，只要打出成绩就是对得起轮回？”
周泽楷点头：“嗯。”
有时候了解周泽楷，也并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又一个月后，轮回客场遭遇了贺武。
经过这段时间的反复复盘练习和配合，轮回的团队赛虽然成绩上没有太过夸张的提升，但明显打比赛的节奏感和配合要好了很多。
比赛前，队友还试图宽慰江波涛两句，和过去的母队对峙，多少有点令人尴尬。
不料，在那之前江波涛就冲大家笑着表示自己没事，赛场上只有队友和敌人之分，他自己能拎得清，不得不说，也稍微有点受到周泽楷的影响。
常规赛结束，轮回本赛季依然止步于季后赛第一轮，非常遗憾，但对方毕竟是联盟豪强。
轮回的夏天提前到来，江波涛在家蹲了两天就忍不住跑回战队练习，家住本地的周泽楷压根就没离开过，每天早上准时报到。江波涛将在下个赛季被正式任命为轮回副队长的消息也基本定下来。
一年以前，在看周泽楷比赛的时候，他真的想不到会有这样的发展。
决赛最后一轮那天，两个人相约一起坐飞机去看了比赛，偷偷摸摸乔装打扮，生怕被人发现——其实江波涛是不怕的，但周泽楷的脸实在太显眼了。
微草对蓝雨，蓝雨夺冠。
一下场，黄少天就一个飞扑紧紧地和喻文州抱在了一起，剩下的队友们也扑上来，粉丝们狂热的尖叫几乎要掀翻屋顶，场馆里全是一片蓝色的海洋，认识不认识的人都抱在了一起。
这样的场面多少会让人觉得激动，哪怕夺冠的并不是自己。
江波涛也跟着叫了两嗓子，发现自己放在边上的手被握住了，转头就对上周泽楷黑漆漆的眸子，因为戴着口罩，眼睛分外清晰，里头闪着激动的光，场馆里实在太吵，他听不清周泽楷说什么，只能看见他的嘴唇动了动。
江波涛把耳朵凑过去，在鼎沸的人声里，耳廓接触到两片柔软，然后是周泽楷的声音，他几乎是用吼的说：“我们也要……冠军。”
像许诺什么似的，江波涛反握住周泽楷的手，转过头，也在周泽楷耳边吼道：“好啊！”
10、
夏休期，江妈妈给江波涛寄了好些特产，江波涛挨个分发，最后私心塞了最大一包给周泽楷。
“小周，在不在？”他推门进去，随手帮周泽楷收拾了一下房间，此时他们已经相当熟了——这是肯定，任谁朝夕相处了大半年都不可能不熟，更何况他本来就是有意要和周泽楷处好关系。
周泽楷坐在地上，正握着手柄打游戏，看见江波涛进来，一把拖他过来联机。
不过以他们俩的手速操作，玩什么都是砍瓜切菜的难度。
一局结束，周泽楷从边上拖出一个袋子，塞给江波涛，里面是一个周泽楷真人造型的布偶，做的非常可爱。
江波涛特别淡定地接过，顺手把特产和刚发售的无浪手机链也塞到周泽楷怀里。
周泽楷拆了包装袋就嘎嘣嘎嘣开始吃。
江波涛看他吃得香，也拆了一袋，两人跟仓鼠似的对坐在地上吃东西。
“等会我们商量下新的配合战术吧。”咀嚼咀嚼。
“嗯。”咀嚼咀嚼。
七赛季开始，轮回再次踏上征途。
一个夏天的练习没有白费，江波涛顺利地衔接起了周泽楷和轮回全队，成为了轮回战队名副其实的二号人物。
他已经适应了轮回战队，也适应了周泽楷。
目睹半个赛季周泽楷面对记者窘迫的场面，江波涛也总算能名正言顺地替他挡话，不止周泽楷，连战队里其他人都松了口气——论起外交辞令，江波涛显然比方明华都更胜一筹，一番应付记者的话说得圆滑无比，滴水不漏。
不得不说，这真是天赋技能。
与此同时，大家也都宽慰起了周泽楷：“队长别在意啊，人无完人，你看你都这么又强又帅了，要是还会说话，到底给不给我们混了？”
“对啊对啊，队长你现在已经很可怕了！说话的工作就交给副队吧！”
周泽楷开心地点头：“嗯！”完全不在意自己被抢了风头。
此外，江波涛还发现，自从他接手了周泽楷的翻译工作，周泽楷真的越来越不爱说话了。
之前周泽楷还会绞尽脑汁表达自己的观念，后来发现他只要蹦出几个字，江波涛就能理解意图，周泽楷就非常放心大胆的每次只说几个字，能不开口尽量不开口。
江波涛有点无奈，但又有点开心。
无论如何这是对他工作的认可。
好在并不影响比赛。
这一赛季轮回依旧势如破竹，作为连续两个赛季挺进季后赛的战队，轮回已经算引起了不小的注意，没有人敢小看轮回，尽管这支队伍非常年轻。
一路杀进季后赛算算稳稳当当，最后在半决赛铩羽。
遗憾虽然也遗憾，但总算打破了轮回季后赛一轮游的记录。
老板大手笔的给他们包了海外五日游，当然这笔钱主要是从周泽楷新的代言费里出，经理一口气给他接了七八个广告代言，全在夏休期拍摄，周泽楷真是忙成陀螺。
江波涛原本是不想陪同的，看周泽楷可怜巴巴望着他，很快心软。
同一个夏天，两人还收到了方明华的喜帖。
据说方明华原计划让周泽楷做伴郎的，但担心到时候没人看新郎了，于是这个工作还是由江波涛担任，周泽楷则被安排到了男方嘉宾的主座上去了。江波涛一边当伴郎，一边还兼职司仪和协调。好不容易歇了口气，想看看周泽楷怎么样了，就发现他已然被在场女宾团团围住，羞窘的要命，拼命用眼神朝江波涛发来求救信号。
江波涛果断英雄救美，找了个借口拉着周泽楷出来。
周泽楷被塞了满手的名片，看样子都是在打听他有没有女朋友，要么想认识，要么想给女儿介绍对象。
江波涛给他出主意：“要不下次你就直接说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吧。”
周泽楷：“没……”
江波涛看着周泽楷的脸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要说联盟连周泽楷都找不到女朋友，那其他人就更不可能——哦，方明华得除外，他想了想：“要不你考虑考虑刚才那些……”
周泽楷拼命摇头。
那江波涛也没办法了，毕竟他也是个单身狗：“不然小周你想想你喜欢什么样的？”
周泽楷想了一会，回答他：“懂我……”
江波涛觉得这个要求怎么这么耳熟，继续洗耳恭听，发现等了半天周泽楷没下文了。
“还有呢？”
周泽楷又想了想：“……脾气好。”
“还有？”
“……会说话。”
“然后？”
周泽楷的耳朵红了：“性别……不限。”
江波涛的耳朵也红了：“小周，你不会是说……”
周泽楷红着脸点点头。
江波涛不太好，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居然不那么牢靠。
他又看了一眼周泽楷，心想，今天都没留意，一身复古白色燕尾服还红着脸的周泽楷可真好看，比在座所有女嘉宾，包括新娘都好看。
江波涛顿时心里一咯噔。
绝对的行动派枪王大人似乎已经决定破罐子破摔，于是一把拉过他的手，握住，小心翼翼地问：“……我喜欢你，你呢？”
江波涛被直球打得有点懵。
“等等……周泽楷你慢着点！”江波涛连全名都叫出来了。
周泽楷直接问：“不喜欢我么？”
江波涛：“这也不是……”
周泽楷：“喜欢我？”
江波涛觉得自己绝对是被周泽楷传染了，也破罐子破摔起来：“对对对，喜欢你喜欢你行了吧！”
周泽楷开心了，脑袋上像开出了一朵花。
江波涛没说话，觉得自己脑袋上好像也开出了一朵花。
11、
第八赛季，崭新的赛季。
江波涛除了多了个全明星的头衔，还多了个对象。
他看着自己房间里堆满的周泽楷周边，不由感慨，第一次被误认成周泽楷粉丝的时候，他可没想到现在的发展。
原本还觉得仓促，细想下来又没什么不合理的。
江波涛观察了周泽楷这么久，一年，两年，三年……大概今后也不会再这么用心去观察认识了解一个人，他知道他所有的口味，习惯，爱好，清楚他每一个细微表情所代表的意图。
因为就在身边，太过于习惯，他甚至没有去认真思考过这份过度的关注到底有没有问题。
他喜欢和周泽楷呆在一起。
相信这点，周泽楷也是。
1月初全明星赛江波涛作为团队赛的替补上场。
虽然迟了一些，但和周泽楷在全明星的赛场上并肩作战的愿望总算是实现了。
江波涛想，八赛季大概是个很吉利的赛季。
他的愿望似乎也在一点点实现着。
再度杀入季后赛，已经是轮回战队第四次。
而他们今年的目标，再明确不过。
冠军。
6月6日，季后赛第一轮，轮回VS雷霆。轮回胜。
6月14日，季后赛半决赛，轮回VS微草。轮回胜。
6月19日，总决赛第一回合。轮回胜。
6月21日，总决赛第二回合。轮回胜。
总决赛提前结束。
他们丝毫不敢松懈下来，然而终究等到了这一刻。
“那么现在，职业联盟第八赛季，让我们恭喜新科总冠军，轮回战队！”
江波涛预想过很多次获得冠军后的场景，但真的到了这一刻第一反应不过是扑过去抱住周泽楷。
太过激动，完全无法好好思考，脑海里全是混乱的。
当然，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捧起奖杯时，他还有些浑浑噩噩回不过神，等到被长枪短炮采访时，才勉强找回一点理智。
回到酒店，仍旧是梦幻的不真实的，脚底下仿佛踩着泡沫。
因为在客场夺冠，多少还有些克制，一到战队的小型庆功宴现场，杜明立刻率先撒丫子狂奔起来，兴奋道：“我们是冠军！是冠军！”
“今晚不睡了！睡什么啊！狂欢！”
“狂欢！狂欢！轮回万岁！队长万岁！”
明明该最兴奋的周泽楷反倒看起来像是最冷静的，他就戳在那里看着大家闹，抿着嘴笑。
不知是谁提议：“我们把队长抬起来往上抛怎么样！”
周泽楷立刻一脸惊恐地拼命摇头。
周围人都哈哈大笑。
“你们就放过队长吧！”江波涛也笑着道。
大家都好像有无穷的活力，一直闹到凌晨三四点才开始有疲惫的意思，知道明天还有飞机要赶，但没人在意那个，也懒得回房间，全部东倒西歪在沙发上或者干脆地毯上睡着。
江波涛已经困得眼皮打架，但精神还是处于亢奋状态：“小周，开心吗？”
周泽楷靠在他边上，也努力眨巴着眼睛：“嗯。”
“我现在好庆幸当初决定转到轮回。“
“嗯。”
“遇到你真的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周泽楷偷偷靠过来，抱了他一下：“我也是。”
趁着没人注意，江波涛飞快凑过去亲了周泽楷一口：“小周，我们多拿几个冠军好不好？”
周泽楷也趁人没注意，在江波涛嘴唇上重重亲了一下：“好！”
那一瞬间，江波涛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
第一次在贺武主场遇见周泽楷，他惊讶地抬起头；第一次看周泽楷的比赛，为他华丽强势的攻击所俘获，也遗憾于他无法完全发挥；第一次在赛场上遇到周泽楷，对他的强大感到束手无策；第一次跟周泽楷单独相处，在东方明珠塔上感到眩晕却又发现这家伙意外的很可爱；第一次作为队友和周泽楷玩荣耀，感受到他强大以外另一面的可靠；第一次加入轮回比赛……
不知不觉间，累积起了这么多第一次。
回忆多得甚至一次回想不完。
些微带着温度的光从窗帘的罅隙投落下来，笼上一层暖融融的橙黄色。
周泽楷捉住他的手，江波涛缓慢地把手指探进周泽楷的指缝间，十指交扣，两只汗涔涔的手，紧紧交握在了一起。
今后大概也会跟这个人一直走下去吧。
多久呢？
已经过去三年了。
那么三年、五年、十年……也是可以的吧。
江波涛想着，缓缓合上眼睛。
周泽楷的拇指在他的手心慢慢划了一个爱心，安静的空气里有一点轻微的呼吸声，江波涛扬起嘴角，不自觉笑了起来。
你什么都不必说。
我什么都明白。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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